我小的時候
我媽會帶我一起搭她的交通車上班
據她說 我非常小非常小
就有逗那一整車老的 年輕的同事們
整車歡笑的能力
那些阿姨 北北們 會爭相把我在座位間抱來傳去
逗我 被我完全不怕生的奇怪回答逗的哄笑
(想來我是一代目小兒子啊)
我媽那時應該才三十出頭
在那輛交通車上 算是個年輕女同事吧(雖然帶個小屁孩)
現在我媽都快八十了
我猜當時那輛交通車裡
包括也哈哈笑著的司機
大部分都不在人世了吧
我媽在童年時期少女時期吃了很多的苦
最辛苦的是 在那秘境裡
用現在的標準每一項都算虐待的
是她的母親(她是養女)
但我很小的時候
印象中我母親就是個對生活充滿好奇和熱情的人
她每天五點起床 一邊聽空中英語教室一邊做我們的便當
生命不同時期 她會突然熱衷學啥外丹功 瑜珈 種小麥草 學外省菜烹飪
全是看書自學
帶我們集郵 最早出現錄音機這種玩意時(民國 60 年左右吧)
她去買一台 要我們三兄妹對著機器說話
當時交通不是很發達
週日她會帶我們搭老遠的公路局 到那些山裡啊海邊去郊遊
而平日她要上班 煮三餐
但她好像有金頂電池
重點是 她好像總是笑瞇瞇
那其實是個大環境人人都困苦的年代
印象中我父親下班回家 常是脾氣暴躁臭著一張臉
但我母親上班的辛苦不輸我爸吧
還要做各種家事
家裡還養狗
但她從不把負面情緒帶給我們小孩
我記得我小時候
她就對我說
"生命有時會真的掉到一籌莫展的時候
但就算那種時候啊你兩手空空
你都還可以知道自己是個天地間珍貴的人
因為你還是可以想些點子 讓身邊人覺得開心
不那麼絕望
這就叫"窮開心" "

今偶又看見這張兒時照片
啊 好明顯我們這些死孩子都臭臉 超沒勁
年輕時的我媽還在鼓舞大家
"笑一個吧? 得意須盡歡 大家開心一點嘛"
我猜畫面外
幫我們拍這張照的 是我老爸吧
想來他過世至今竟已十年啦
現在我帶兒子回永和
每還是我媽 我們兄妹三
圍坐在內間香案下 我爸遺照下
耍寶說各種開心的屁笑話
我總覺照片裡的嚴肅老爸 也笑得開心
彷彿和我們同在一起

我爸在還身輕體健時
帶我爬一段山路
那山路兩旁盡是翠綠竹叢
那時我剛脫離鬼混的時光 才十七八歲吧
我爸會跟我說"行到水窮處 坐看雲起時"這王維詩的人生況味
但我覺得不如我媽"窮開心"這話來得好